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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的事闹得太大,以冯郢中为首的一干老臣连日上表要求彻查刑部,重选官员。
秦王利索,二话不说摘了原先尚书的脑袋,发落了主管提牢事宜的侍郎,最后以朝局未定正是用人之秋,不宜连坐滥杀为名,将其他人高拿轻放,又点了一个无甚劣迹的侍郎暂替尚书一职。冯郢中一干人虽不满意,也确实无更好的法子。
流年大吉的新尚书姓孙,名字叫什么韩骥没记住,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因此在军营听说刑部来跟他借人的时候有点诧异。
“跟我借人修整天牢?”韩骥一宿没睡,拿着毛巾擦脸和脖子。
“是啊,按理说这事该城里禁军办的,但这不是都给那位大人烧干净了嘛。”白驹挠了挠头,“我寻思秦王的人一直在,怎么还要咱们去,但来的人非说不合规矩,一定要咱们出人。我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点了两队人,来跟大帅说一声。”
韩骥抹脸的手一顿。
天牢重地,建造修缮都不假手于民间苦工,尤其是内牢,为了防止劫囚和逃跑设置了密道暗门无数,负责修整的一定是皇家最信任的禁军。京城禁军必得重整,秦王修天牢的人自此有了不能擅自离京的好借口,将来禁军少不了要接下这批人。秦王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手都掐在皇城脖子上。
韩骥不由得沉下气来,他差点疏忽了。
孙尚书是秦王刚点的将,这时来投他的门,是真对武帝一脉忠心不二,还是另有所谋?
韩骥把毛巾撂回盆里,转身往外走:“带上人,我去天牢看看。”
半座山头已经烧的不成样子了,远望去一片焦黑。山下空地上建材横七竖八堆了一地,内牢狭小的出口已经被砸宽了两倍,不断有工兵推着运输车进出,韩骥吩咐了两句,闫良就带着人开干了。
有个灰袍年轻人蹲在洞口边的石堆旁一动不动,在一群忙似蚂蚁的人中韩骥一眼就看见他。
“大帅,就是他来借人的。”白驹指了指那人,冲他喊了一声。
灰袍年轻人闻声转头,韩骥一愣:“是你?”
“刑部主簿,裴肃,见过大帅。”裴肃躬身一礼。
他是太傅郑辛楣的外孙,当年坊间最看好的状元人选,可惜没等到殿试董丞就南下了。韩骥记得工部裴家也没人了,没想到最小的儿子还活着。
韩骥当年离京时裴肃还小,除了打过几次照面,并没有更深的交集。
“刑部人手不够,劳烦侯爷了。”裴肃带着韩骥进了内牢,里面烟火味儿未散,但道路已经清理干净了,“董氏建这里的时候就没想把里面的人放出去,要么疯要么死,岔口死路不计其数,大帅能出来是天命眷顾。”
“你知道路线?”
裴肃淡然一笑:“我既侥幸留一条命,与其自我陶醉在殉国大义里,不如做点事实待来日乾元归位。裴家工匠出身,我一开始被董丞编进了工部,修内牢也是在的,后来董攸上位就调来了刑部。”
工部自古是肥差,裴肃这样已经没有背景的年轻人再有才干,在董攸手下也必定千难万难。
走到内牢岔路深处,外面的人声已经模糊了,韩骥忽然对裴肃道:“你不信秦王。”
裴肃没答,反问道:“侯爷信吗?”
“你倒好笑,我不信为何助他来京?”
“侯爷不是助秦王来京,而是燕西铁骑回京必经过秦王封地,秦王顺势搭上了你。”
“皇家孤嗣,杀董复国,我不该信他?”
裴肃轻摇头道,“是不是孤嗣暂且存疑,董不是他杀的,而说复国,恐怕侯爷出的力远在秦王之上。”
韩骥停下脚步,鹰隼一样的眼眸在火光下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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