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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第1页）

当是时，忽听身后有人道：“喜逢先生出游在此，学生幸会。”元鹤回头看，原是魏旷与他见礼；他便想回礼，手却被谢灏紧紧抓了不放，只得作罢，微笑应道：“想是延中初次游玩历京上元罢，可还尽兴？”魏旷答曰历京繁华一直心向往之而未见，此番真教他这个乡野小民眼花缭乱了；因省试在即，元鹤又问他备考进学之事如何，他亦一一答了。这魏旷一面应话，一面却偷偷打量沈谢二人：只见他两个站立极近，谢灏手里还提着沈氏送的宫灯，这倒也没甚么的；然那袍袖相贴处并非自然垂落，而是褶绉堆叠着。他是何等明白的人，这时就难免猜度到些甚么，不禁去望谢灏；谢灏也依旧冷冷望他，与方才和元鹤交谈时全然两样人物，这便更教他确信沈谢之间有私了。往昔他但以为只是谢灏得寸进尺，可如今看来，似非如此；便顿时五味杂陈，对沈元鹤又是恼恨又是不甘，一时不复尊敬神态，匆匆拜道：“旷就不搅扰员外与侍御史闲叙了，先行告退。”说毕便径自去了。元鹤十分疑惑，谢灏却挽着他向另一边走，道：“不必管他，必是回家温书去了。”元鹤便也不多想，只一心与身边人赏灯玩览。此夜真是百般情好款密，教人羡煞，无庸赘言。提亲条件话说已近中夜，沈元鹤觉着乏累，欲回转家去；谢灏便送他。沈宅巷口只悬了两盏灯，或因油膏不足，稍嫌昏昧；谢灏道：“我送到贵府门前罢。”元鹤道：“不必了，不过几步而已，我看得清的；倒是你，无人相陪，也尽早回去罢。”他本想着多与元鹤依偎一会，然元鹤既这样说了，便也不好再多说甚么；转念间却大了胆子问道：“严真，你可、可不可以抱……”元鹤一笑，不待他期期艾艾说完，便扑住他，揽了他头颈，低低笑道：“四下无人，怎又这样小心？那会子天街之上，人声如沸，还不是捉了手就不放么？”他一面扶住元鹤腰背，一面悄悄脸红起来；又辩道：“携手同行，好友间多有如此；可这拥怀毕竟亲密之甚。”元鹤吃吃笑道：“复清言之有理。”谢灏但觉心如擂鼓，俯首却见怀中人耳红颊赤，方知他也含羞，只是趁夜色浓如黑墨，瞧不清楚，反伪出一副自在模样哄他，心下更爱。这时间胸中就不免冒起狎亵轻慢的意头，然左思右想，并不敢真如此，终只以唇轻轻贴了贴元鹤耳畔鬓发。其实那元鹤心里明镜似的，却张不开口嗔他甚么，脸边却更热了，于是猛推拒道：“还不回去么？”谢灏教他弄得懵懂，呆呆道：“那严真小心，我先走了。”他便在巷口望他去；待那身影转了街巷不见了时，才低头独自莞尔道：“好个痴儿，真可怜也！”是年，谢灏因辅新政有功，特拜为右谏议大夫1，入中书省；沈元鹤则擢为左司郎中2。因年节落下的事务都须拾起，更有省试急迫，二人竟有些时日不得空闲静坐叙谈；不过，缘他两个心心相通，倒也不觉如何难捱。这里便先放下，却说季春某日，元鹤携一尺书寻得妹妹，定要教她读来。鸾娘见那笺上无有落款，不由迷惑，却仍是听了长兄的话，去读览那信；见写的是一绝句：出塞丈夫壮志赴阳关，风卷胡沙克险艰。竖马横戈残贼破，从今无用雁回还。她道：“这诗作得尚可，胜在刚中见柔；书字亦不错，有些遒劲态度。阿兄告诉妹妹，这是谁作的？若能得见便好了。”元鹤便笑：“鸾儿从来聪慧，该猜得着的。”她忽地脸如红桃，道：“阿兄这说的甚么话，我从哪里知道得？”他道：“原是秦小郎君作的；前日予我，我想还是应与你看看。”鸾娘却登即把那诗掷在桌上，道：“我素敬长兄是端方之人，今日怎么把外男作的不正经的东西拿来与我这闺阁女儿家看！”元鹤更笑道：“方才是哪个说这是好诗来的？总不是我。”她杏眼含嗔，佯怒道：“呸！阿兄哪只眼见是妹妹说的？这诗哪算得甚么好诗，我看生硬得很，疏于宛转，颇少意趣；阿兄且拿回去罢。”便将那纸往元鹤面前一推，躲出屋去。这鸾娘当然是欣喜得紧，然只是教自小所受的闺训强自遏抑住了。但见她坐在妆台前，望着菱花镜里美目含娇的少女，直羞得低下面去，把玩腰间的丝结；这时却听见有人敲门。房外自然是长兄元鹤；他道：“鸾儿，我知你因是个女儿家，有些话不好言讲，我这个做哥哥的便替你两个说开些。我原来也不放心那秦小郎君的，以为他生性轻躁浮薄，可而今看来，倒是个肯听人劝的——尤肯听你的劝。他既苦心求我，我也意有不忍，故而才来问你的意思；你若是欢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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