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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捌（第1页）

一九一九年一月十三日，北京从清晨起飘起了鹅毛大雪。

林墨书一早就起了床，趴在窗户前好奇的望着，她是个地道的南方人，湖南那边很少下雪，更莫提看到这么大的雪了。

鹅毛般的雪花呼呼的下了一天，到了下午两点多，鹅毛大雪才逐渐收了势，换成了雪花点子从空中悠悠的飘落下来。

房檐屋顶上以及院子里都铺上了厚厚的一层雪，踩上去都感觉脚底软绵绵的。

汪原放陪着陈子美和陈鹤年两个人高兴的在雪地里滚着雪球准备堆雪人，陈仲甫在书房里看《新青年》的稿子，高君曼在厨房里忙活着，林墨书坐在门口捧着周树人送给她的那本《浮生六记》在看。

她看了好一会书，觉得眼睛有些乏了，抬起头望着朦胧的天空，这才发现小雪花点子也不飘了。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不知不觉中，只有下了一天的雪停了。

高君曼一壁从厨房里走出来一壁在腰间系的围裙上擦着手上的水，站在门口对着在院里雪地上玩着的三人唤道：“都进来喝点我煮的红枣米汤吧，莫要冻得感了伤寒。”

“诶”汪原放蹲在雪地里回头冲高君曼笑着应声，“曼姨，等把雪人的头堆好，我这就带弟弟妹妹进来。”

“快点啊”高君曼笑着看着院里贪玩的三人，从院子里收了视线，看向坐在门口的林墨书，柔声道，“墨书，走，喝碗暖汤去。”

林墨书合上书，站起来，把书放到门边的桌台上，跟着高君曼进了厨房，将几碗红枣米汤都端了出来放在餐桌上。

高君曼端了一碗进了陈仲甫的书房，林墨书坐在桌边一壁喝着暖汤一壁看着书，汪原放堆好了雪人头牵着陈子美陈鹤年进来。

三人跑到林墨书身边左右的空位上坐下，携带了一身的雪寒冷气，扑到林墨书身上袭卷散开，林墨书不禁颤了颤身子，她低声斥了汪原放一声：“都叫你别带着子美鹤年玩那么久了，瞧，院外的寒气都叫你们带进了屋里。”

汪原放吹了吹碗边的热气，咕咚喝了一大口，赔着笑脸：“哎呀，难得下了这么厚的雪，叫我们痛快玩会怎么了嘛？”

高君曼端着陈仲甫喝完的空碗出来，对他们说道：“你们快点喝，喝完了咱们一道去守常先生家里玩去。”

汪原放仰着头喝完了汤，放下空碗问道：“怎么突然要去守常先生家里？”林墨书也觉得奇怪，抬起头看向了高君曼。

高君曼坐下来，将桌上最后一碗汤端过来放到自己面前，说：“你们陈伯伯见雪停了，突然来了兴致要去同守常先生小酌几杯酒，我就想着好久没看到你们兰姨了，就咱们一家人一起登门拜访，顺便给你们兰姨送点肉和菜去，你们也知道你们守常先生是个热心慷慨的主，家里的钱都拿去帮了别人，自己家里平日里都吃不上肉。”

林墨书懂了高君曼的意思，笑道：“所以，曼姨是打着自带酒菜的幌子上门去，给兰姨和葆华弟弟星华妹妹改善改善伙食。”

高君曼温柔的说：“不止是给你兰姨和葆华弟弟星华妹妹改善伙食，还有呢。”她轻声笑了笑，告诉林墨书道：“我前些日子才晓得你兰姨已经怀有三个多月身孕了，很快就要生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陈子美惊喜的抬起头，激动的问：“星华就要像我一样，也要做姐姐了吗？”

高君曼拿出手帕轻轻的擦拭着陈子美的嘴角，点头道：“对啊，星华也要同我们子美一样，要做姐姐了。”

陈子美高兴的拍着手：“真好，星华一定很高兴。”她轻快的跳下凳子，在地上的快乐的蹦着跳着，吵着要赶快出门上星华家去看兰姨肚子里的弟弟或妹妹。

汪原放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事，站了起来道：“曼姨，那我就不去了，我一会还得把发行所那边清好的账目本送过去。”

高君曼道：“行，那你今天自己在外面吃点，我们就不回来吃晚饭了。”

“知道了”汪原放点了点头，回屋穿了件厚棉衣，拿了账目本揣着怀里，出了门去。

陈仲甫家在东城区的箭杆胡同，和北大校园挨得很近。而李守常家住西城区石驸马大街后宅35号，一东一西离得远，又因是雪天路滑，揽不到黄包车，他们只能在漫天雪地里慢慢走着去。

他们走了很久才走到李守常家的院墙外，敲了敲刷的红亮的大门，等了一会儿，李葆华来开门，他站在门口恭敬行礼：“陈伯伯，曼姨好，姐姐好。”然后，就飞快的拉起陈子美和陈鹤年的手跑进了院里，边跑边兴奋的说：“子美，鹤年，钱伯伯送了我和星华两只小兔子，你们快来看。”

刚进院里，三人就闻见了一股刺激的呛辣椒味，高君曼不爱吃辣，忍不住捏住了鼻尖，蹙着眉头。

李守常从屋里正厅迎出来，他看了一眼窝在院墙角玩兔子的四个孩子，对陈仲甫笑道：“我就说刚看见葆华拉着子美鹤年从院里穿了过去，果然是你们来了。”

李守常把他们迎进屋里，钱玄同和刘半农还有沈尹默三人也在，陈仲甫同他们打了招呼，坐了下来同他们说着话。

刺鼻的辣椒味呛的高君曼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她揉了揉刺痒的鼻尖，含着发酸的泪花问道：“守常先生，你们是在研究做炸弹吗？”

李守常走到桌边提起茶瓶给他们倒着热水泡茶，笑道：“我姐在厨房里给吉安所那边的湖南孩子们做呛辣椒和肉饼子，这不想着大雪天里给他们送过去吃辣保暖。”

赵纫兰比李守常大许多岁，自小李大钊就一直唤赵纫兰唤作姐，成了亲，长大后也没能改过来，仍唤赵纫兰作姐。

高君曼一听，急了眼道：“她怀着孕呢，那能待在那么辣的屋子里，我去看看去。”高君曼提着一篮子蔬菜和肉走向厨房，林墨书跟在高君曼身后一起进了厨房，准备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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