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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澜心思暗转。
孟家曾煊赫无极,但鼎盛时期早已过去。自孟清欢祖父那辈之后,更逐渐凋零。唯一能领兵的二伯早逝,仕途通达的四叔也意外身亡。
加之大伯又是庶出,这最后一任世袭的爵位,也就勉强落在她的父亲孟曜这病秧子头上。但他未入仕,不过支撑个脸面。
孟曜病逝后,侯爵本该收回。然圣上念他在西南平叛中,筹措粮草有功,准其幼子孟瑾意再承一代。
而这恩旨,正是沈澜帮忙求来的。料想也正是此举叫陛下留了心。
但沈孟两家虽素有往来,他和孟清欢却并无前缘好续。虽定过娃娃亲,却早已经草草退婚。
她对他,只有势不两立的决绝。且照她的性子,应该并不想拘束在京中。既非良人,怎好相求?
更何况,孟侯爷并不想她嫁。
寻常亲事奈何不住侯府。他向圣上讨要允准女儿自行选婿的口谕,防的不就是赐婚?而陛下自然也不会闲到谁的婚事都要管束。
想过之后,沈澜端茶慢饮一口:“你觉得我若想要她,还会顾忌旁人?”
方明毅愕住。
是了,他若想要,哪怕陛下赐婚给旁人,他也要抢来自己身边。所以他会相让,只是因为他不想要。
可他真就想不通了,孟姑娘不比那什么户部大人女儿,礼部大人孙女好吗?其他世家就别说了,扎进去后理都理不清。
方明毅堆满的笑容立马消失殆尽:“孟姑娘若拒绝那我没话说,你为啥非把她往外推呢?分析别人的利弊时头头是道,到自己却不选利非要选弊。孟侯爷和沈家交情深厚——”
“正因如此,才不能是她。”沈澜打断后,抬首看向他又道:“豫安王府并非好归宿。”
表情和声线都毫无起伏,好像说的不是自己似的。
方明毅被他的眼神镇下,但想了想却还是不死心:“那如果孟姑娘还就要去赴宴呢。万一真看上你,还非要与你成婚呢?你应还是不应?”
此言一出,他像是又找到新的方向,梗着脖子继续劝道:“再说你怎么就不是好归宿了?我若有小妹,肯定让她嫁,可惜只有两个弟弟——”
说到这猛然顿住,面上明显划过一丝伤感。如今只有一个了……
沈澜适时接话:“若你真有妹妹,未必还会这么想。毕竟和我牵扯过深的故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方明毅平时神经大条,这时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用的是故人,而不是姑娘。
屋内的气氛好似凝固起来。过了两息后,沈澜漫不经意又道:“再说了,你的妹妹得唤我表叔,成婚不合礼数。”
方明毅见他避而不谈,也就没揭破方才转瞬即逝的悲郁,顺着他的玩笑佯怒道:
“你没大没小的占谁便宜呢?你给老子记住咯,我爹和你爹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和你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咱俩之间得这么论,懂了么?”
沈澜:“懂了。多谢贤侄赐教。”
方明毅作势挥拳,堪堪停在沈澜面前寸余处。见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又再悻悻把手收回:“这张脸打坏了还怪可惜,哥哥且再饶你一次。但凡你长得丑点你早没命了你信不信?”
沈澜:“过奖。”
二人又拌了会嘴,方明毅多吃好几个亏才告辞。
待人走后,沈澜似是有些倦,阖眼枕在椅背上养神。
方明毅却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走到半路又再折返回来,盯着沈澜一字一句道:“阿澈,你并不是嗜血修罗,更不是天煞孤星。你原本值得最好的东西。你也应该拥有那一切。你给老子记住了。知不知道?”
沈澜一动未动。
“行,知道就好。”方明毅自问自答,说完后扭头就走。等到脚步远去无声,沈澜才张开眼睛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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